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凉风有讯,秋月无边 --《风月》. t: p, b* j, y: |. w3 Y. x' `
作者:rouge# P, v7 Q6 L, w4 }( r6 @" m
世界若是不得安宁,你愿意带我走么?只因我,是你的姐姐。
$ y" o4 Y/ }) S. Y' R$ h# z# ?& x 1.巩俐 % s& Q6 d3 k' }3 G2 c- |+ r
漆色斑驳,指间刻过的地方都是一道褐色的伤疤。头顶上,隐隐绰绰是那灯笼的影子,一个、又一个,飘忽在夹带着霉味的风里,好似半空中女鬼晃晃悠悠的身子,轻盈而又沉重。我在这儿生,在这长大。这个宅子,是曲径通幽,或者杂草茂盛,都在我心中一清二楚。我什么都不知道,什么都不会,惟有这里——大且空的庞家——是我的东西。我是这儿的主子。我叫如意。 " s# }7 c: l- s* F# D6 {
仆倒在我裙下的那个生,是我的第一个男人。他称呼我姐姐。他打磕下那头起,就迷上了我。
0 Z. f1 i0 r/ \ ]! W1 o" ~4 y 可惜,这世界上总没有两厢情愿的事。
$ ?( O6 i& o& N8 Q7 x2 {3 C 那个女人穿了红色的嫁衣,血红的唇,粘在一张白得像年糕的脸上。干干净净的样子。世界是空荡荡的,只有身体才真实。从小被烟熏火燎的身子,已出落得这么白皙,实在是个美丽的颠倒。可你懂吗?
" a# J, p7 }' q. M' G$ A 如梦似幻。袅袅婷婷地升起来,围在脸上,轻一吹,便化散开去。人便也跟着化散,融入不灭的烟尘里,随心所欲、自由自在。心停了,停下了,都在倾听烟在管中熔化的声音。飘飘何所似,非仙境而不及。
4 \) P( _. Q+ e& Z. I 这是鸦片的毒,毒了整个的人。比砒霜更肾。 4 D, u) i% U/ k, X
红色嫁衣要永远穿好,坐着的,也是亘古的姿势。唇上的胭脂永生不化,容颜不老。这只是一个新娘,才着上了盛装,那个要娶她的男人就不要她了。他怕自己被毒着。可是,我从小就想出嫁。
5 ^. M) w/ G( G5 g 如若我永远不变的,坐到死,怕也是最好的归宿。 . V! S& q/ F1 l- n+ B
但有一天,我不想再做姑娘。 9 g% o) p3 r0 b+ j2 ?1 Q
我发现,女人比姑娘好看。否则为什么他多瞅那婆娘几眼?
4 n0 w. d* l6 Z4 U 我要做女人。 / A |" a. X0 x: I
我不是心血来潮,我只是讨厌镜中那双单纯通透的眼睛。 . ~2 E- L# m2 d, z" b. ^/ `
我要做女人。 & _% e% ]9 [, Z% ^- b/ v3 U
手放这儿,对,这儿。你太重,应该在下边。不,我会的。
, V: j- @; j7 Z9 _) x2 m5 Q9 Y 我什么都会。 $ q, d3 V8 x5 x" ]# W
为了你,我和弟弟试过了。真的是这样。
: p0 R3 h, {8 p7 Z0 `& Q- X/ z 谁敢说我错了?女人确实比姑娘好看。风情万种,不是凭空而生,而是来自剧毒而混浊的血液。足以令人沸腾。我有了第一个男人,是为了第二个男人——那个夺了我永远的男人。
/ @! W ^$ W h/ ` 2.张世 & \* h c* V- c, p1 m
8 E3 S3 w6 \6 Y7 B! _( ~ 他回来已经很久了。却仍然没有动静,他准备怎样向大大交代?
& t4 v) S# _) {1 ?6 F, N. G5 e 他?他算个屁。是被大大给宠坏的。说到底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木偶,和我没有二致。
8 m4 ]2 m1 W4 R9 n" V 几年前,他来了上海。他原来的目的是北京。 0 g3 a# i% g5 q) T* q
不过上海才适合他。
- L1 j Q# @) Q+ @3 T 花花世界,纸醉金迷。是个乱世,谁不会偷得浮生,流连于物我两忘的腐败之中?夜夜笙歌,这还不够。这怎么够?至多是逢场作戏的意思。他嘴角一笑,就偷去了那朵带血的玫瑰;眼神一瞥,转身便可赢得你的热吻。游刃有余,谁都看得到,此时此地不需要枭雄,全世界都来关注他的白相。 * \" r/ ^& g, ?: E! {/ m
想要物我两忘,落得个魂牵梦萦。女人们都是一样的。偷玩,偷笑,偷欢,偷情。撒过时的娇,自以为是一种摩登。投怀送抱过来,喘息得仿佛很真诚。册那。是谁说爱上了他的灵魂?又有谁知那双探遍全身的手的主人! , G) s& _+ H5 @
“孙太太,是我们打电话给孙先生呢?还是你自己打?” % o& Q) H$ Y" R% I# v: m4 U
屡试不爽的伎俩。捉奸不一定要在床,只要一切有个计划。 8 v* t* A5 ~1 ?( {' h w0 K
他一如既往地坐在一旁抽烟,眼神迷离。吐出那颗镶在耳环上的珍珠。 $ V/ B& W. k5 o: P0 J, ^0 Q
突然一天,他弄来了两颗。碧绿的翡翠。丢在我面前,他很得意。我却看出些许端倪。一颗是他含来的。另一颗——只能是那女人给的。
" H, v2 Y) `. G1 h 如果像他这样的人,要来一场纯情的爱?
* j3 m$ p1 A/ G2 N" ^ 我只是假设。因为这并不成立。呵,做梦,他早不能爱了。翡翠不过是祸害,是谁双手奉送,世上最毒的药水。却还怎见她满脸虔诚,仿若你给了她再生。可私底下,她丢过来的东西,都是往后牵绊住你的工具。该劝他扔了。我们都清楚自己是干什么的。他却把它们藏了起来。 ) Q. K9 b B7 O5 d. t
我说,“大大那边你怎么说?” 8 ^3 [9 I, F6 v5 ~9 i
他道,“三天后回上海。” 2 s/ y* K# o2 s7 m4 |, c8 t* I: r! m
三天后,他两手空空地站在了上海。不,是他放了她。他带来了那个女人,又甩了她。他不是把她带给大大的,他是带她逃了。
- O' q, U& h1 E( Y. |% K5 ` 可他自己终究要回来。 $ ^3 J% e1 G8 K; s3 t/ A0 ]
大大还是宠他。宠他到无地自容的地步。他泪流满面。“明天我就做了天香里的女人!”这种承诺,是委屈,也是找到了替罪的羔羊。
/ U& F& U) ^/ e# e$ H 3.何赛飞 , i/ h, w) c. H
他回来了。心怀目的。 ; X3 {! @- B. u- M% d2 @' t2 f5 H3 I
十年,已够出落成一个体面人,不再是那个给人烧烟的毛孩子。 9 d, @' R$ A. E
庭院深深深几许?杨柳堆烟,帘幕无重数。玉勒雕鞍游治处,楼高不见章台路。他是我弟弟,父母死得早。命就没得选择。我亲手在混沌漆黑中划开一条路,已是精疲力竭。可还得带上他,来到极乐的地狱。卖了我的灵魂,前方便是一片通途。
& X K; t6 C8 u* {$ R 鸦片这东西,怎么说呢。 6 F+ {- T/ v& p0 \, A. V
去,去亲你姐姐一口。
, F- {* ^# A2 ]$ V 去,去亲你姐姐一口!
* k- B$ ]+ K3 D, c8 j) t 哼,这个从小就叫人销魂的家伙。 4 d" s* L+ X4 I. K
可是,他的手总在颤抖,他的双脚总不听使唤,他总是打破东西,他的眼里总是湿蒙蒙。他在害怕么?眼神里头的无助,我都看到了。可姐姐又能怎么办。我们的戏只是演给一个活死人去看,是氤氲是缠绵,都不过是一场游戏,弄得天崩地裂也只是舞美的把戏。我留了一缕苦涩的笑,或许不该带他来庞府。 / y. I6 O: U1 w1 D4 }* y$ j
亦步亦趋,如若只怪罪命苦,也并不值得。我是为了谁?他又为了谁?起初只是寻找活路的两头动物,最后却一爱与一恨都混淆。他落魄地走出房间,右边的颊上,还有我鲜红的唇印。
4 r7 U C8 e2 G% Q* N3 n; K) f 这是我给他的**,永生刻在他的身上。逃不掉了。 # y6 b# [0 _8 B9 E' I
细细长长的烟管,抵上了火苗,在他手中左右轻晃着。烟洞就像女人的一张小嘴,正在吸吐云烟,含成了一个美妙的圆。他毕恭毕敬地奉上,把头压得低低的,没人看到那慌乱失措的表情。
$ [# b1 }" T+ ]7 f- r 接着,他就开始逃。狂奔。满头的汗。却满心的狂喜。
( {! b. Z% @- \ 姐,我把姐夫毒了。我把姐夫毒了。 6 p h% s8 K' b5 R
他把我生命中的依靠给毒了。 6 I. O9 Q9 t# e2 L
可我该怎么办?我教会了他逃,逃走,逃到北京去,去读书。放出手中的线,心中有一丝的不安。但是不放,就没有未来。我知道以后他会来接我,他总在我手中。可是现在,我得留下。
0 B! O+ }) b6 c 只能留下。
& r; Q/ d% ~7 i. i2 ]" [* D) T: U+ L 一留十年。 0 ^, [, c3 f2 R4 T
如果鱼的生命可以够过十年,那我为什么不能等待?等待,谈何容易。 5 w7 a3 Y. e4 n! u" r! a
空了的房子,活着的死人,一颗小毒蘑菇,一条公鱼,一条母鱼。我抱着这些,等待十年。
( @& |% B0 [# e# o( H 他回来了。却心怀目的。 ) P' {0 u+ H2 ]8 z* p2 c
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。但他,如改头换面的毛孩子,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。他竟勾引起了那个女人! $ s1 m) k7 w* Q! x7 {5 ^
我听到了。我都听到了。女人在呻吟,并不陌生的声音。他在干什么呢?一定比当初娴熟了吧!走过去,为他们点上一盏灯,映出一张妖娆怨恨的脸。我开始明白,我再不拥有那个生涩恐惧的弟弟了。 8 i+ H3 n1 ~" T' \% g2 {
后来,我什么都知道了。他是干什么的……他的众多女人,还有天香里的罪恶。 3 t! J V/ ?8 _$ ]( y3 I$ Z
我又错了一次。 $ T* |8 F" E0 M% t, q5 L! e5 O
可这些关我何事?我只要他带我走!离开这座死气的宅子!你难道没有看到,我苍白如鬼色的面孔?你难道没有看到,我身上妖艳却已枯败的花朵?你难道没有看到,这世界上爱你的只有我,你的姐姐,你的女人——很多个里的一个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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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K& C8 \" X0 Z1 q 请你,一定要看清楚我手中的东西。它不是绵绵白糖,而是黝黑的鸦片。 6 z& V3 V! t: N( B. ]
你还是要么?拿来就好。是你烧的毒,去死也愿意了。可有个条件,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呢?你在嫉妒,嫉妒让你发疯。你原来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魔鬼。
0 ^6 M. l% [0 g! z- b 翩翩白衣少年,流落在我眼前。 7 y4 Q8 I N8 \( a
一支玫瑰,无心换来舞女的眼泪,叫人烦躁。若干年后,她的风骚舞姿,才证明她不曾辜负那朵恶之花。 ) R) O+ l8 b: ^
谁都能面对着自己的生活,无论多么艰难与不堪。 / L' h; d6 q% I5 _: b
是谁做了逃兵?
! Q$ L, L1 {8 P) p% ^1 W" ] 翩翩白衣,在风中扬起,他要去哪里,没有重要。只要狂奔,远远地逃离,最后发现又站到了原地。 4 {" J& }$ J' O3 k! K
鸦片?还是砒霜?有什么区别。只消一点点,他才能做一回男人。是在那薄帐后面,姐姐如花的容颜,一旁是姐夫威逼。去做一个男人。从那一刻起,他的生命业已停止。心脏不再跳动,血液停止流淌,只落下个光鲜的表面,让他这样体面动人。哪个少妇能抗拒他的引诱?这个从小就尝到了女味的男人。他懂得女人。可却不能爱。谁都不行,包括他的姐姐。如常的坐卧行止,谁知他只剩一个躯壳。
) h6 S/ l4 ?! N7 x* ^ 对着如意喊,我爱你。这真是一个骗局。
& @8 A# [1 |* f 他爱她吗?她爱他吗?
3 y' \) f5 J$ h 造作的一段,败笔的处境。他在向她宣扬什么?新思想,新生活,新女性?别忘了他自己却是个腐坏的人,他自己还是所有陈旧梦魇的遗少!他怎能感叹外头的世界多么美好?
* g" D' b# L0 i' G+ {, _ 她却听得痴了,随即换上了行头。
, j( Z7 o1 {! Z7 o 这里我不要看。 3 u. d& |+ O+ G5 s4 [/ R6 v) W& m
搀了点幻想,让鸦片变味。那可不叫人愿意。 $ X% Q- ?" `9 o" f: n) q
若换作是我,绝不会让淫肆的笑绽开在脸上,也不会扎起发辩扮一个似是而非的姑娘。太不真诚,便违背了哥哥的本意。我要举起那手中的珠帘,默默离开那座腐朽的藏书阁;我会要仔细地端详,而不是去翻动他的衣物。我绝不去定制那些新式的服装,而是摇摆着宽大旗袍,端着脚步,款款走来,守住我的生活。我是这里的主子,就算不光彩,也是要得一点自尊。 $ N% I% d" i; H
但也许,我会去骑一下自行车。不是穿着小背心,只一如往常。因清纯的心萌起一丝清纯的爱,将另一个翡翠给他,便此情既定。我不是那怀春的少女,日后可以面不改色地声称不爱他了;我也不是自私的妇人,去引诱弟弟与我共作爱的试验。如果我不够美好,他又怎能动了凡心? " ^9 }+ Y4 s" E$ `' L1 ?. v
幸好我并不是如意。忠良也从不存在。费心去假想太累,一切还都是镜花水月。因此,编造的牵强附会便可得以成立。 - G3 J. U2 D3 z% n. j6 [9 c) P
这是王安忆与李碧华的区别。忍不住还是要说。
5 q* X1 d2 g# _$ E9 x) | 都是虎踞一方的才女,井水不犯河水。却不约而同地写下剧本,陈凯歌执导,张国荣主演。实在是一份幸运的巧合。
4 d5 s& t0 C- E. G6 n4 h可惜命运不同。王安忆的文字,总被局限了太多,她比不上李碧华的毒辣,只能借助偏执的行为;烦琐的细节叙述,有意要构出的荒凉——在这方面却又输给了张爱玲。这样,王安忆的处境有点微妙了。王琦瑶的故事不会日日发生,她忘记了将人物放进一个时代里去讲述。抽离出来,或许有了逃逸的主题,可又忽略,陈凯歌一旦放弃了时代与人物的冲突,他的大气便无从发扬光大。细腻又不是他的本行。于是诞生了一个奇妙却尴尬的产物。奇妙而尴尬的《风月》。
) ], N) M7 R1 e" R( O 人物的心理总是忍不住要去探究的,可到了哥哥的,却又不敢下手了。做尽了旁人,看到了他的面目,这也许就够了。还可以活得简单些,只要沉迷于他的美色与悲喜,便也就无所谓戏的好坏和内涵。纯粹只为了喜欢。 : n8 @7 T- g `! {
幸好到此为止了。陈凯歌抓住巩俐,放了哥哥。我不能想象哥哥去演荆轲的模样,庸人自扰。可也还是不喜欢,哥哥一张脸对着镜头,用陈式的腔调讲话。谁都可以,惟张国荣不行! ) T" e' {* x. |: V8 \
好了好了,我已说得太多。风清月明,原来是不消言语的。 2 X7 r4 A4 L P( L
站在十七楼,有袭人风月。谁能带我口信,说尽那些莫名的心绪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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